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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杯之为物，不过一器耳。然而人之于杯，却颇有几分意思。

我见过许多杯子。玻璃杯晶莹剔透，瓷杯温润如玉，搪瓷杯粗笨耐用，塑料杯轻巧易碎。人们各取所需，各有所好。富者用金杯玉盏，贫者以粗碗代之，亦能解渴。杯之贵贱，原不在杯，而在用杯之人。

杯之命运，亦如人之命运。有的杯子终日盛满琼浆玉液，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；有的杯子却只能盛些白水，偶尔还被遗忘在角落，积了灰尘。更有些杯子，甫一出厂，便被失手打碎，连一滴水都未曾盛过。杯若有知，不知当作何感想？

我曾有一只青瓷杯，用了五年有余。杯壁极薄，敲之清越有声。每日晨起，必先以此杯饮茶，已成习惯。一日，杯从桌上跌落，碎成数片。我蹲下身去，竟有些不知所措。不过是一只杯子罢了，市面上随处可买，何必如此？然而心中却隐隐作痛，仿佛失去的不仅是一只杯子。

后来我买了新杯，样式相近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饮茶时，舌尖似乎也尝不出从前的滋味了。这才明白，杯与人之间，原也有情感的牵连。用得久了，便成了生活的一部分，一旦失去，便如断了一指，虽不致命，却也疼痛。

杯之用处，在于其空。正因为是空的，才能盛物。人心亦是如此，若装得太满，便再容不下新的事物。然而世人多喜"满"，厌恶"空"。杯满则溢，人满则损，自古皆然。

杯中之物，亦可见人心。有人杯中永远是酒，醉眼朦胧看世界；有人杯中永远是药，苦口苦心度日月；更多的人杯中不过是白水，日复一日地解着生命之渴。杯不会说话，却默默见证着这一切。

杯终会碎，或早或晚。正如人终会死，或寿或夭。所不同者，杯碎了便碎了，无人悼念；人死了，却常有人哭泣。然而哭泣者中，又有几人真正为死者而哭？不过是为自己失去的而哭罢了。

杯碎了，再买一只便是。人死了呢？

杯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，人又何尝能够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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杯之为物，不过一器耳。然而人之于杯，却颇有几分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