鸟的问候
鸟的问候，向来是不拘礼数的。清晨，我尚在睡梦中，窗外便传来一阵"啾啾"声。那声音短促而清脆，像是要把黑夜啄破似的。我睁开眼，天刚蒙蒙亮，一只麻雀已立在窗棂上，歪着头向屋内张望。见我醒了，它竟也不飞走，反倒叫得更欢了，仿佛在说："懒人，太阳都晒屁股了！"鸟的问候从不讲究时间场合。有时我在书房写字，忽然"咚"的一声，一只白头翁撞在玻璃上，留下几片羽毛，晕头转向地飞走了。这算是什么问候？大约是在说："喂，你这玻璃擦得太干净了！"最有趣的是斑鸠。它们常常成双成对地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，"咕咕——咕咕——"地叫着，声音低沉而缠绵。这问候里分明带着几分炫耀，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它们的恩爱。听得久了，连我这个独居之人也不免要嫉妒起来。乌鸦的问候最为粗鲁。它们常常三五成群地聒噪，声音嘶哑难听，像是在吵架。有一回，一只乌鸦竟在我头顶盘旋，发出刺耳的叫声。我抬头望去，原来它嘴里叼着一块发亮的东西——是我昨夜遗忘在院中的铜纽扣。这强盗！不仅不归还失物，还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。燕子是最懂礼数的。它们每年春天准时归来，在屋檐下筑巢。起初只是远远地观望，待确认我还是去年的那个住户后，才放心地衔泥做窝。它们的问候是一串欢快的呢喃，混着翅膀划过空气的"嗖嗖"声。这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，又夹杂着对旧巢的眷恋。冬日里，鸟的问候变得稀疏。偶尔一只麻雀落在雪地上，留下几枚"个"字形的脚印，算是给这苍白世界的一点生机。它急促地叫着，像是在抱怨天气的寒冷，又像是在问候同样在严寒中挣扎的生灵。鸟从不说"你好"，它们的问候都藏在翅膀的振动里，在喙的张合间，在羽毛的抖动中。听得懂的人自然懂，听不懂的，它们也不在乎。毕竟，鸟的问候从来不是为了人类，而是为了这片它们与人共享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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